唐屹潮正點煙，聽到屠龍這句話，當即就楞住了。打火機青紅色的火焰烤疼了他的手指，他才吸溜一聲，回過神來，趕緊丟掉打火機。

張月娥是假的“海上生明月”？怎麽可能？怎麽可能？怎麽可能？

怎麽不可能？

他第一次加了張月娥的微信，跟他聊天，就隱約感覺她和在Q上跟他徹夜長談的“海上生明月”有差距，當時他太興奮了，根本沒在意。

張月娥第二次加他的微信聊天，他清晰在感覺到差距加大，張月娥也明顯地跟不上他的思維和節奏。當時他為《青苔》改編電視劇的授權煩心，張月娥也正和前夫談離婚，他認為她心情不佳，影響狀態，也沒多想。

她來了劇組，兩人見了面，他發現他和她之間就不只是思想上有差距的問題了，她和他想像的、認知的、接觸的“海上生明月”完全不一樣。就象是一場死去活來的網戀被強行拖到現實中接受嚴峻的洗禮，被洗成了一團浮華的泡沫。

幾天相處，他對張月娥其人根本喜歡不起來，越接觸越厭惡。昨晚，她竟然給他下了催情的藥，要不是顧忌“海上生明月”這重身份，他早跟她翻臉了。

原來，她是假的。

膽子不小，都敢冒名頂替來騙他了。

她連騙帶花，她要他送，財物加起來也有幾百萬了，真是活得不耐煩了。

得知張月娥是假的“海上生明月”，他氣憤，但他更有一種如釋負重的輕松。

讓他傾心愛慕的“海上生明月”怎麽可能象張月娥那麽平庸做作、俗不可耐呢？是他有眼無珠，竟然把沾染了美玉光芒的石頭當成了美玉。

太可惡了。

太可笑了。

他揀起打火機，正想去化妝間問清楚，就聽到沈默許久的高老師悠悠開口了。

“她授權有效嗎？小月都不在乎，你著急幹什麽？哎，這件事說來話長，小月越拖越不知道該怎麽公開這件事，這假的得寸進尺，她也挺為難。”

小月？江小月嗎？

唐屹潮去拉門的手縮回來了，他心跳驟然加速，又時快時慢不正常了。

“我聽欣語的意思是江小月不喜歡唐總，唐總把張月娥誤認為她，張月娥又看上了唐總，她也樂於成全，我覺得這事太荒唐，對唐總也不公平。”

“小月不是不想承認她是‘海上生明月’，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，她也挺委屈，我和我愛人最清楚。咱們吃飯去，我一邊吃一邊跟你細說。”

“唐總人不錯，江小月真不該這麽騙他，贗品敢到劇組招搖撞騙，膽子不小。”

屠龍和高老師走遠了，唐屹潮從一邊的化妝間出來。他靠在門上，長長嘆了口氣，想到高老師和屠龍那些話，他的心又激烈跳動了一陣子。

江小月是“海上生明月”。

江小月不喜歡他。

江小月樂於成全他和張月娥。

江小月存心騙他，拿他最在意的事情。

……

他大口大口連吸了幾只煙，嗆得直咳嗽，才掐滅煙頭停下來。

他冷靜一會兒，撥通了文學網站主編的電話，開門見山問“海上生明月”的原名。得到答覆之後，他心裏殘存的一點點期許，還有僥幸都煙消雲散了。

江小月，想看他出醜。

江小月，想玩弄他的人。

江小月，想玩弄他的感情。

江小月，你太過分了。

……

當時，得知與他有半夜之歡的女孩兒並沒有死，這些年過得不錯，他心裏敞亮了。想到自身隱疾因那夜而起，不知道能不能治愈，又因為他愛慕“海上生明月”，不想只是精神戀愛，他懊惱沮喪，對江小月喜歡不起來。

他二弟倒是很喜歡江小月，每次見到她都很活躍，恨不得跳出來表示一番。

慢慢熟悉了，他認可江小月的聰明上進有才華，也發現她的可愛之處。可她滑不溜手、倔強刻薄、睚眥必報，還總想挑釁他的威嚴，不討喜。

不知從什麽時候起，江小月這個名字就侵入了他的腦海，讓他不時想起。他對張月娥越來越失望，又跟她親近了幾次，他喜歡上她了。

不只是身體，還有心裏，喜愛越來越強烈。

在聽到屠龍和高老師說話的前一秒，他還在想如果江小月今晚再跟他提出談戀愛，他就答應。太長時間沒跟一個女孩這麽親近了，長到……

其實他一直沒有過。

兩人能談得來，身體又願意親熱，在一起朝夕相處一定很幸福、很甜蜜。

可她呢？

她想和他談戀愛是因為親熱一次收一次錢太麻煩，他怎麽忘了？忘了她曾是出來賣的，跟他睡收錢，讓他親、讓他摸收錢再正常不過。

錢賺得容易，她怎麽會放棄呢？

欣語都知道她不喜歡他，她卻裝得很在乎他，跟他虛以為蛇，難為她了。

是呀！如果她還對他有一點點在意，知道他愛慕“海上生明月”，她就不會隱瞞這重身份了。張月娥敢大膽冒充欺騙他，不就是因為她變向的支持嗎？

他跟她今晚還有一個甜蜜之約，她不在乎再次失身於他嗎？

她在乎什麽？又不是第一次，玩弄他、欺騙他，她一定很開心吧？

她把他當什麽？

唐屹潮越想越氣憤，別說強咽下這口氣，就是平靜一會兒，都要憋死他了。

他真的很難受，恨極了的難受，就連他的初戀郭敏行背叛他、給他下藥，都沒他此時心痛難過。他恨不得讓她永遠消失，在他的記憶裏抹去她的一切痕跡。

他要去找她，讓她給他一個解釋。

解釋？有什麽好解釋的？聽她的花言巧語嗎？她騙得他還不夠慘嗎？

這些年，他創業進取，經歷了不少風浪。即使是恨極了，也沒失去理智，他一遍一遍提醒自己冷靜下來，多想想，或者他應該換個角度去想。

他心頭好像著了火，他越想火就燒得越旺，象是要把他吞噬焚毀一樣。他從化妝間的冰箱裏拿出礦泉水，一瓶一瓶澆到頭上、臉上、身上，總算是把心頭火澆下去了。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濕漉漉的狼狽，嘴角彎起苦笑，越發清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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